托卡耶夫的“新哈萨克斯坦”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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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议会发表了年度国情咨文，其核心内容是建设“新哈萨克斯坦”。
半个月前，与楼下的物业管理员法丽达大妈聊天时，她一个劲儿地抱怨乌克兰战争导致的坚戈贬值。美元兑换坚戈的比率两周内由1：430变成1：517。
大妈煞有介事地说，3月份人们又要上街，因为托卡耶夫在处理“一月事件”时给了很多承诺，但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从哈总统在议会全体会议上所作国情咨文的内容看，法丽达肯定不满意。因为她想从总统口中听到的是，政府什么时候能够再次直接发放现金或者出台债务大赦的决定。
对于大妈式的单纯期待只能报以理解。但他们的抱怨和等待反映了相当部分人的心态——等不及美好的明天，只要不一样的今天。恐怕只有大妈熬成了老奶奶，才会充满哲理地对你说“一切都会好的”。
总统府对往往能占据道德高地的大妈式的声音并非充耳不闻，只是哈萨克斯坦面临的是整体的改变。
托卡耶夫在国情咨文中开宗明义地指出了两点：一是咨文提出的是国家改革的长期规划，二是国家目前取得的发展成就得益于首任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奠定的基础和规划的道路。
在咨文中，托卡耶夫提出了十点改革大计，涉及总统权限设定、权力机构改革、议会产生方式改革、政党参政范围扩大、选举体系改革、护法机构改革、公民社会建设、国家行政区划改革、地方自治能力建设、应对金融和经济困难。（咨文中文译稿请参阅哈通社报道：https://www.inform.kz/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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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卡耶夫担任总统以来的主要施政方针就是推动改革，其中的重点之一是刷新吏治。但改革进程并不顺利。按照他在咨文中的说法，“近年来，哈萨克斯坦已步入深度现代化和变革的道路，各个领域的改革均已启动。一些有影响力的人物并不喜欢这一点。他们指望继续自己多年的非法活动，甚至觊觎获取政权”。染指权力的企图在国内叛徒和外部恐怖势力的勾结下共同酿成了一月悲剧。
一月骚乱被平息后，托卡耶夫表示，必须加快政治改革，以适应经济发展的需求。曾担任纳扎尔巴耶夫顾问的叶尔滕斯巴耶夫认为，托卡耶夫的咨文具有历史意义，相较于纳扎尔巴耶夫以关注经济和社会问题为主，托卡耶夫的咨文是哈萨克斯坦独立30年以来政治性最强的纲领性文件。
针对托卡耶夫的咨文，以多瑟姆·萨特巴耶夫为代表的哈萨克斯坦部分公知有不同见解。萨特巴耶夫说，托卡耶夫提出了很多目标，但却没给出解决方案。咨文中很多看似新的内容实为老调重弹，例如，在2014年担任议会上院主席时，托卡耶夫便称应该由总统制向议会制过渡。
在哈萨克斯坦社会，这种质疑的存在是合理的。30年来，纳扎尔巴耶夫已被神话，民众有意无意地总会将任何好与坏都与国家领导人挂钩。这在一定程度上给托卡耶夫造成了负面影响，因为民众已经习惯了一种观点，即没有什么目标是领导人达不到的，决定因素是是否有政治意愿。
有分析认为，托卡耶夫的改革标志着纳扎尔巴耶夫提出的“先经济，后政治”发展阶段的结束。
从历史进程来看，“先经济，后政治”方针的确立符合哈萨克斯坦国情的需要。在纳扎尔巴耶夫的领导下，哈萨克斯坦实现了政治立国、经济立身、国际社会立足这三大主要任务。特别是进入执政后期，纳扎尔巴耶夫利用自己的国际影响力，提出的多项倡议，使哈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但从长远来看，“先经济，后政治”的不足也在于此，这反映在哈萨克斯坦对长远规划的坚定性不足，虽然先后制定了2030和2050规划，但均基于国际关系变化和地区内部的整合程度，不是被动应对就是主动迎合。因此，在处理与大国关系时，哈当局时常处于摇摆状态。
有分析将“先经济，后政治”与“摸着石头过河”作比较。但此间存在着很大差异。“摸着石头过河”的前提是河对岸已展现明确的前行道路，但“先经济，后政治”并未给国家规划长期发展前景，而且相关政策的实施基于哈首任总统的威权和声望，有一种“只要不停就是前进”的感觉，但具体方向并不明确。
2012年出版的《纳扎尔巴耶夫之后的哈萨克斯坦》一书中有一项关于哈政权更替是否存在风险的调查，71.8%受访者表示存在，25.6%认为不存在，2.6%不置可否。在后扎巴尔巴耶夫时代，如果接任者没有足够的权威，又缺乏明确的施政纲领，他是带不动这个国家的。因此，已经到了详细规划国家发展道路的时刻。
在政治改革方面，托卡耶夫在咨文中表示，哈萨克斯坦政治模式应该实现由超级总统制向拥有强大议会的总统制共和国的过渡。他建议扩大议会下院的权限，设立宪法法院，降低成立政党的门槛和改革选举体系。预计4月相关部门将陆续出台详细的改革方案。
3月17日，我在脸书发布了托卡耶夫发表国情咨文的片段内容，配文是“Za Новый КАЗАХСТАН”。一位来自乌克兰的马克西姆用中文留言称：“你用‘Z’这个字，你支持普京，你不是我脸书上的朋友了！”我回复“Живи своим умом! ZA не привилегия ВВП.”他答道：“五毛党的回应。”于是，我们不再是友谊值只有五毛的好友了。
乌克兰战争迟早将落幕。但其解决方式将为属于“俄罗斯世界”一部分的中亚国家提供一个样板，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你的友谊是不是只值五毛？
在与乌克兰有关的问题上，自2014年以来，哈萨克斯坦并非没有明确的立场。该国曾对前往乌克兰东部地区参加民间武装组织的人员进行过立案调查和审判。
2021年12月，哈萨克斯坦国内电视频道播放了根据美国导演奥利弗·斯通对纳扎尔巴耶夫的采访制作的纪录片《哈萨克·金人历史》。影片中，哈首任总统就克里米亚问题阐述了立场。他表示，哈方认为，克里米亚半岛不属于俄罗斯。“我们不承认克里米亚是俄罗斯的，因为如果承认的话，我们就还应该承认北奥塞梯、阿布哈兹和科索沃”。纳扎尔巴耶夫还指出，哈方同时并不支持乌克兰，因为克里米亚问题是由乌克兰发生的国内政变所导致的。
俄罗斯在2月24日开始的特别军事行动是2024权力交接问题解决方案的重要部分，是俄罗斯解决内忧外患的一揽子措施的肇事。德国前总理施罗德曾说过，世界有两个最难的工作岗位：一个是罗马教皇，一个是俄罗斯总统。如果绕过2024谈0224，我们是无法将普京定位为战略家的，同时也是回避问题的本质。特别军事行动不仅是为了解决乌克兰问题，还是为了确立俄罗斯与欧美关系在可预见未来的发展路径。结合其他国内政策和反制裁措施，这更是重新整合俄罗斯执政集团、确保现有政策延续性和社会稳定的重要手段。
不管向哪个方向发展，俄罗斯是全球大国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对哈萨克斯坦而言，对俄罗斯在政治、经济、金融、军事、安全等领域的依赖性也是无法改变的。因此，哈方面对的问题已不局限在乌克兰问题范畴之内，而是在更长的历史时期。
在此情况下，Z与V已不再是哪个主导地区发展进程的国家打出的旗号，更是与俄罗斯保持密切关系的所有国家应该思考的问题，并围绕着对“为了什么”“在于什么”这两个原则问题的答案构建国家的义利观。
可以说，“一月事件”已经足以让哈政府意识到外交政策调整的必要性。“一月事件"中，在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支持下，托卡耶夫渡过难关。这一事实也宣告哈萨克斯坦将重新定义“全方位外交”的内涵，如果我们不称其已经“破产”的话。
日前，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副主席梅德韦杰夫在接受俄新社采访时表示，现阶段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较冷战时期更加恶化，西方的行为已经使双方对话和谈判的空间完全消失。从制裁战制度化和法制化以及对俄与美欧关系的预判看，世界正在步入冷战与热战之间的地带。冷战时期，与各个国家必须政治鲜明的选边站队不同，在当今这个中间地带，任何有一定实力的国家都想给自己买一份政治和经济利益兼备的两全型保险。哈萨克斯坦也属于这类国家。
在应对国际形势对哈萨克斯坦影响方面，托卡耶夫在咨文中表示，目前的国际局势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冷战时期最紧张的阶段，全球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在此情况下，哈萨克斯坦必须坚定既定目标，维护社会团结与统一，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他还强调，应该加强立法建设，消除外部势力利用选举干涉哈萨克斯坦内政的可能性。
2月22日，哈副总理兼外长特列乌别尔季向媒体表示，哈方不会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独立。3月17日，乌兹别克斯坦外长卡米洛夫表示，乌方承认乌克兰的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不承认卢甘斯克和顿涅茨克独立。虽然于2021年年底结成联盟关系的哈乌两国的立场一致，但背后的考量不尽相同。对哈方来说，任何有关国际事务的表态都面临一个先决因素——与俄罗斯接壤。
对独立只有30年的哈萨克斯坦来说，在大变局中是否有坚守以及是否有能力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是一个严峻考验。接受考验的首先是托卡耶夫。
既然方向已经确定，接下来就要看速度和时间的结合到底能让哈萨克斯坦在改革的道路上前行多远。这就又出现了一个关键问题——托卡耶夫的时间还够么？
（作者：宫卓识，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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